蓝色通讯录
波纹繁盛，摇荡于溺水者之心。她总是
心甘情愿地变蓝，以求在没入水中时
完完全全地变成水。空气发蓝，肺发蓝
血管发蓝，眼睛发蓝。蓝眼睛
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直到天空发蓝
整个宇宙发蓝，而她心无旁骛地褪色
我试着
我试着过一种空荡的生活
一种篮子般的生活
花房般的生活
我的生活
当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时
我的眼睛望着我的双手
我的双手被词语扎伤
淌着泪水般的鲜血
词语散落一地时发出嬉笑
它们是永远快乐的东西
遥远得仿佛星星
仿佛宇宙的肚脐
而那根不可见的脐带系在我身上
明天会更好
她总是嘲弄现实，然后在深夜哭着
凝望那条流经她的小河，在月光下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头发如水草
散发某种倾心于死亡的气息
有时她惊讶于自己灰烬似的疲倦
但更多的时候，她蹲坐在深夜
幽蓝的焰心中央，为轰响如瀑的
灵魂惋惜不已，她不明白自己
为何是火，也不明白自己是火却为何
不能燃烧。他睡在离她稍远的地方
一小时的车程，当她怀着难以言明的忧伤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半倚在床头看书
扭亮台灯却想不到她在几公里之外的心
会因此而不可遏制地疼痛一下
她回忆那些她经历过却不属于她的时刻
他站在离她几十步远的地方，把明天
当成一种许诺放在她面前，但这一切
并不是为她准备的，是她错拿了
还欣喜到忘记怀疑为何她的双手小到
不足以捧住它。她自我欺骗
却并非受制于语言，他的一切都是无声的
关于他，她自始至终只听到真我之外的杂音
她渴望与之交流却永远也无法
相识的部分绝决地沉默在杂音之中
于是她在等待中溺亡于寂静的双耳
哭出更深的寂静，可他从未在众多大陆中间
察觉到世界上多出一小片
微不足道的深海。蔚蓝的唇语
闪烁在她嘴唇上，当她坐在她隐蔽的
入海口，凝望那些自遥远平原
流淌而来的河流。夜一寸一寸地
加深，汩汩涌进她身体
直到她肺中充满以诗写成的遗言
充满却永远不能说出。于是她没入水中
最后一次为明天虔诚默祷
2023.4.14
BLUE CURRENT 